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豐腴美麗,有一雙水汪汪大眼睛的她是一位學有專長的美髮師,憑著自己的
一雙巧手,在我家附近經營一家家庭美髮院,贏得許多鄰近顧客的信任。她的
臉上常帶著憨厚的微笑,所以,我以為她是快樂的。
直到有一天,她問我,我是唸法律的,可不可以教她,離婚證書要怎麼寫?我
仔細注視她的容顏,才發現她的臉上有一大片淤青。「她又挨打了!」就住在
她家附近的姊姊在此時走進美髮院來,噘著嘴說:「真是的,犯賤啊,人家這
麼打你,打了十年了,還不走!」
她沒有說話,她的姊姊又繼續咕噥者:「她老公啊,昨天喝醉了酒,半夜拿著
菜刀追著她,在巷子裡跑來跑去,我看她差一點就給砍死了。不過,小姐,你
別教她啦,教她也沒用。」
我看她處境艱難,只得大略告訴她,如果她想離婚,又不想損失孩子監護權的
話,該怎麼主張比較有用,她很感激的說,她明白了。
正如她姊姊的預言,而夫妻經過一番「溝通」周旋,她果然又沒有離成婚。再
一次去洗頭時,聽到她大誇讚自己的老公頭腦比較好;然而,另一次到她的美
容院時,又碰見她那喝醉了的丈夫忽然大聲喝斥自己的孩子,那種氣氛使我非
常不舒服,我也不管自己的頭髮乾了沒,馬上藉故溜走。從此,再也不感到這
家美容院找罪受了。
幾次買水果時,遇到她的姊姊,我也不得不接聽到她的新消息,這些消息都徘
徊在兩個極端之間,比如:現在她和丈夫比較恩愛了;她丈夫把孩子打的全身
是傷,她憤怒的到醫院開立驗傷單,看來這下是要反撲了;兩人看來又好了,
她還拿出積蓄買了房子,要擴大營業;她的丈夫有外遇,外面的女人打電話進
來鬧,她要離婚,丈夫卻不肯;兩人開始會帶孩子到遊樂園度假;男人在丈母
娘家寄宿時,竟然還趕在房間裡打老婆,還不許她哭出聲來…
如果她願意看點「防治暴力」的書,她就會發現她的家庭狀況並不是特例,而且
據統計,能修成正果的機率微乎其微,這些年來我聽了許多,許多家庭暴力受害
者,都跟她一樣在極端中擺盪,她們渴望幸福與平靜,卻離不開痛苦和暴力,和
一顆不定時炸彈在一起,靠在悲哀中撿拾一點藉口活下去-----大家都希望她離開
,她卻出於自願做了做不利自己的消極選擇。為什麼?
看到防暴專家GAVIN DE BECKER的<求生之書>,我才明白這種人性中卑微的「無
奈」,她說:
每當一頓毒打後,一個受虐婦女都有一種說不出的釋放感,久而久之,她會淪陷
在這種感覺之中。說來難以置信,到後來,施虐者竟然成為唯一能讓受虐者領略
到什麼是幸福的人。他打得她越凶,她就越覺得她不打她的時候多麼美好。在每
一次挨揍過後,她都會幻想那是最後一次。
由於打得太多,她變得麻木,任何生命危險,她都已不當一回事。
被打不許反抗,是一種最具摧殘性的虐待方式,因為她會摧殘人的自保本能。想
說服一個受虐婦女離開施虐者,再多的理由和統計數字都無濟於事,她還會為施
虐者提出辯解…
辯解的方式五花八門,總之都來自於無奈,因而這一位專家無奈的說:依我的看
法,一個女人第一次被丈夫毒打的時候,我們可以稱她是受害者,但第二次毒打
的時候,我們只能稱她是自願者了。
這種打不走的賢慧女人,充塞在世界每一個城鎮裡,你家我家附近,多半有一個
範例。旁人很難真正救她,包括她的至親也不瞭解,她到底在想什麼啊。她當然
有救,但解決的方法不是她所想的「她總有一天會變好」,而是她的自覺,她必
須自覺。
失去自覺,且為自己不想接受的事情尋找藉口,「遭遇」就會轉變成「命運」,
「無奈」也好變成無解了。
- Feb 12 Sat 2005 15:02
打不走的女人們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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